这本书每一个字都指向了一个目的:反刻奇。但有趣的是,作者穷尽一生去批判的情感,在他放诸文字的那一刻起,便已讽刺地烙上了刻奇的印子。所有关于此书的书评,那些评论者自以为高深的解读、批判,都是刻奇对这些聪明人开的玩笑——稍稍思考就很明白:激起人们批判刻奇的,正是刻奇本身。
因此只要我能对作者刻奇的意图有一知半解,便知道任何关于刻奇的言论皆是对言论者自身刻奇的反证。所以我以另一种形式表现我的感受。
准确地说,“他”并不是一个人,他代表的是我脑海里忽闪过的一个影子,我恨他,但我又爱他。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如此可笑,但他的可笑又多么讨人喜欢。
于是我尽力去寻找所有关于他的痕迹,所有他的刻奇。
他对每一个异性都怀有强烈的,据其所说的“繁殖责任”,但怯懦又使他表现得冷漠内向。据我所知他可能喜欢一个人,但由于他的情感混杂着刻奇,因此极其矛盾复杂,我无法猜测他任何言行的动机。
他一直认为自己深深喜欢着她,他也一直让她确信他喜欢她,那一句句甜腻的情话令后来回忆的他作呕,但对于当时两个盲目愚笨的人来说,每句话都承载着对生命的渴望。
但这种渴望即是爱吗?这样单薄可怜的渴望,至多不过是由距离和妄想结合产生的畸形情感。他说他第一眼见到她就爱上她了,但当他把自己所有的情愫给了她后,他才明白自己深深地恨她。他自傲地认为自己有责任去关爱那个人,而这种高尚同情背后,泛滥的是丑陋的强烈欲望。他不过想借与她的言语交往来获得违反规则的快感,在他看来她不过是一件工具。在他眼里,她是谁并不重要,他追求的不是她独一无二的灵魂,而是异性普遍具有的特性。
或许他真的对她多一份情感,但这样的情感他对谁都能有,对于一个一贯通过欺骗与被欺骗而苟活的人来说,交给他人情感是最容易不过的事了。作为一名优秀的批评者和蹩脚的演员,他的每一个刻意之举都被自己残忍鞭挞。
所以他忍受不了她的背叛——她凑近那个人,以从未对他有过的大方与之交谈,和他的朋友暧昧地跳着舞。嫉妒!嫉妒?霎时他看到了自己可笑的臆想——为了满足自己,反而让自己成为小丑的欲望。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两人关系的掌控者,因为她对他并不重要,她不过是由一千个巧合带来的一千零一个巧合而已,他们之间没有命运的必然,绝非“Es Muss Sein”。他也才明白自己对她一切情感,皆是由一种一直以来被他嫉妒厌恶的东西挑起:刻奇。
“自我感动及感伤”,用严肃谨慎的语言描述荒诞可恨的情感,有一种可爱的黑色幽默。他之所以认为她对别人的大方是背叛,其原因也是这样的幽默。他早就想斩断与她的一切情丝,痛快地呼一声永别,他也料到自己一定会在第二天在她的斜睨下摇尾乞怜。可那不过是“欲”,一向反刻奇的他笃定地认为所有行为皆是刻奇。因此他厌恶他赞美的一切,他痛恨自己。他厌恶她的大方和胆怯,以及所有的,能被感知的一切。
于是出现了这样一个结果:由于刻奇是无法被毁灭的,因此,在破碎之中,只剩下了他作为一个完整的个体能被寄予刻奇。于是,无比讽刺,他疯狂征讨刻奇,自己却成了刻奇。
我想他应该早就有此预感。在他意识到这个结果后,他没有以一贯残忍的手段将刻奇的自己毁灭,由此可以推断出早在他出现反刻奇的意识起,他就已经坠入刻奇的深渊。同时也可看出,他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了。因此又回到了开头所述之言:任何批判刻奇之行为的动机,皆是刻奇本身。
不去打扰一片阳光。多么轻灵的话,但这种高尚究竟隐藏了多少幼稚恶心的表现欲和欲望中更深层次的刻奇。他刻意麻痹自己去换回一时欢愉,其实早在开始就被自己瞧不起了。他也许正是因为迷恋于此才会竭力批判此。为了热爱而厌恶,刻奇背后藏的是他所有软弱的情感,爱与诗意不过是装点门面的廉价非卖品,正如他所谓的喜爱,是可怜的自我安慰,无意义的摇尾乞怜。
失去强硬的爱是无法想象的,软弱,是所有恶的故乡。可放眼望去,哪里没有软弱的可爱身影?他怯于向她挥手,去表达带有快意的内疚,他怯于去批判这种带着深深刻奇影子的软弱与忏悔。软弱,究其原因,竟是为了获得快感——同情自己,所带来的优越感。值得同情的东西都是可恨的,因为它们攥取了大部分无意义的爱。
施与爱,落得顾影自怜,真是该被唾弃千万遍。
2016.7.14
- 本文作者: Yu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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