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对得起自己所拥有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爸妈变得温柔了。
他们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们会因为我成绩没上90分就将我骂哭,会因为我穿得少感冒咳嗽而生气。
印象里,他们很不好惹,所有任性的要求,我都没有勇气开口。
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变得温柔了。
后来仔细回想,父母的转变,应该是我初中开始的。
那时,月考成绩不理想,我已经连续好几次不理想了,因此害怕得不敢回家。我写了一封信,在放学后,让同我一起上学的表妹带给他们,自己则走在了与回家相反的路上。
后来还是被妈妈找到了,回家后我看到爸爸坐在沙发上看我的信一言不发,第二天,烟灰缸里满满的烟头。
还有一次,我仍是成绩不理想,爸爸非常激动地训斥我,我内心委屈悲痛,突然拿起桌上的计算器狠狠地砸自己的头,然后紧紧抱着爸爸哭起来。
我已经做好了面临狂风暴雨的准备,并且预想这大概是我最惨的一天。
然而,他沉默了许久,任由睡衣被我的泪水沾湿。
房间内只有我的啜泣声,在凝滞而沉重的空气里,传来了他的声音:“早点睡吧。”
我想,大概是从那一刻开始,他开始意识到:
我已经是一个有丰富情感和独立人格的个体了。
一
关上灯,灯的光晕仍残留在眼中,无论再如何睁大眼睛,也只能看到无底的黑暗在慢慢吞噬着这片逐渐暗淡的光环。
正是在无尽的黑夜里,思绪开始翻腾,纷繁的细节侵蚀着我的心智,对未来的焦虑和恐惧使我再也难以入眠。
我想起去年的寒假,是一场大雪。小帆和我说,有一个同校的女孩子,因为大雪列车停运,她的父母驱车赴校接她回家,却在路上出了车祸,两人都离开了这个世界。
惊颤。
那时,我正撑一柄伞走过雪夜的长桥,踏进温暖的室内。
收伞,雪霜豁然而抖落,慢慢融化,在地上形成一滩水渍。
我愣愣地看着如蛋黄般柔软的灯光,忽地向下看,便再也找不到那片水渍存在的证据。
雪花融成了水,而水会蒸发,在大气中重新凝结成水珠,又以同样的形式落回大地。
我想,那一片片拥有令人叹为观止的几何结构的雪花,也会落在她父母逐渐变凉的身躯上,融化在两人的怀里。它们终会在冷风中蒸发,再次凝结成水珠,以雨点或者冰晶的形式回到大地……
而当她得知消息,冲出房间,站在荒原上——荒原的每一株草都结了白霜,她的睫毛沾染着融化的雪水——那时候,她会想什么?
她会知道,那沾染在她睫毛上的雪水、那一株株野草上的霜、那轻柔抚摸她脸颊的六棱柱形雪晶,也许就是那天落在她父母怀中的雪花吗?
她会哭吗?
我不敢去思考这件事,我至今仍在尽力抹去这件事在我脑海中的痕迹。
我只是一个懦夫,不配英雄谈吐。
二
如果那是我呢?
如果,我的亲人去世了,我到底会变成怎样的人?
我恨自己捕捉到这个绝望的想法,我努力去阻止自己不去思考。
我不能再思考这个问题,做这种令人伤心的假设和想象了。
但,那时候,我会哭吗?
我是一个后知后觉的人,那一刻我肯定不会哭,我甚至不会觉得难过。毕竟,牵连着我和父母那根若隐若现薄如蝉翼的纽带,是如此渺小,渺小到使我视而不见。
但是,这种种牵连,却又构成了我的生命,我的人生,我的情感,我的性格,我的言行。
也许是过几天,也许在我回家的路上,无意间看向车窗外,看到青石板夹缝中那一株被雪埋没只剩叶尖的野草,才会至深地意识到那两个镌刻在我心灵深处的灵魂已经不见了。
就像我小时候,将右手的五十元钱错当成左手的食品包装袋,扔进了疾驰而过的垃圾车里。
才发现,我不小心,把他们弄丢了。
我再也找不回来了。
三
从此,每次见到我的亲人,我都会深深地和他们拥抱。
我再也不想把他们搞丢了,我要把他们牢牢攥在手中。
- 本文作者: Yu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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